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尼尔·伍德福德(Neil Woodford),是英国最有名的基金经理之一,曾经被誉为”英国的巴菲特”。伍德福德在景顺基金公司任职长达25年,管理的资产规模曾经达到330亿英镑,是当时英国管理资金量最大的个人基金经理。

2014年,伍德福德宣布从老东家辞职,开始创办自己的基金管理公司:伍德福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。当天,景顺的股价下跌了6%。

同年,伍德福德发行了独立门户后的第一只基金: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(Woodford Equity Income Fund)。后来在2015和2017年,他相继发行了伍德福德耐心资本信托(Woodford Patient Capital Trust)和伍德福德收入聚焦(Woodford Income Focus)。

然而,好景不长。2019年年初开始,一向标榜“长期”和“稳健”的伍德福德,其管理的基金净值发生大幅度下跌,引发基金投资者集体赎回。伍德福德不得不宣布锁定投资者在基金中的投资,暂停赎回。10月15日,基金董事会宣布关闭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,伍德福德宣布离职。那些之前购入伍德福德管理的基金的投资者,不得不蒙受投资损失。

如此一位传奇的基金经理,怎么会在短短几年之内从神坛跌落?背后到底有哪些原因?从中我们可以学到些什么?

一、风格漂移(Style Drift)

在笔者的拙作《小乌龟投资智慧》中,曾经详细分析过”风格漂移“这个问题。风格漂移的意思,是基金经理一开始设定了某种投资风格(比如价值型、成长型等),然而随者时间变化,渐渐偏离一开始设定的目标,变成了挂羊头卖狗肉。

伍德福德在2014年发行股票收入基金时,宣传的卖点为:基金购买那些高质量的和低风险的股票,特别适合风险偏好比较低的退休人士购买。该基金在2014年的投资组合,确实体现了这个特点。当时该基金的重仓股,都集中在估值相对比较低,质量相对比较高的富时100指数成分股。大约有1/3的基金仓位,买入了以下五只股票:阿斯利康制药 (8.3%), 葛兰素史克 (7.1%), 英美烟草 (6.2%), 英国电信 (6%) 和帝国烟草(5.3%)。大型的制药公司、烟草公司和电信公司,相对来说盈利比较稳定,分红率比较高,更符合价值股的定义。

同时,在所投资公司的市值组成上,基金大约70%以上的仓位,购买的都是大市值股票。只有不到30%的仓位投资于中、小市值和未上市公司股票。相对来说,大市值股票的价格波动比小市值股票低很多,投资风险更低。

在行业选择上,2014年的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,以稳健和安全为主。比如大约有25%左右的基金仓位,投资于像烟草这样的日常消费行业。这种公司的特点,是其需求不太会受到经济周期的影响,营收比较稳定。不管经济处于扩张,还是衰退期,每个人都需要吃饭,每个烟民都需要吸烟。因此这类公司,在投资中也被视为“防御性”比较强,能够抵挡经济周期波动对股价造成的负面影响。

如果伍德福德坚持按照上面的标准管理基金的话,可能不太会有很大问题。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年里,画风突变,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的投资风格,发生了根本性变化。

我们先来看看基金持有的股票的风格变化。根据该基金在2016年的持仓记录显示,当时的基金,增加了不少高估值,低质量的成长型股票。举例来说,基金的前十大重仓股里,包括一家生物科技公司Prothena,一家人工智能公司Benevolent AI,一家知识产权商业化公司Allied Minds。如果对比一下这几家公司,可以很明显的发现他们和英美烟草、葛兰素史克等公司的鲜明差异。这些公司规模更小,历史更短,有些可能还没有成熟的盈利模式(比如人工智能),卖点更多的在于其“概念”,而非实打实的现金流。这些公司的股价波动,也要比上面提到的那些大公司高得多。比如刚刚提到的Prothena,其股价在2015年上涨了249%(这可能是诱使伍德福德买入该股票的重要原因),在2016年则下跌了28%。2015年11月,Prothena股价达到历史高点75.3美元。截至2019年11月20日,其股价为10美元,比最高点下跌了86%。在2015/16年购入该股票的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,自然也损失惨重。

刚刚提到,在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成立一开始,大约有70%的仓位都买入了大市值股票。但是到了2019年,大市值股票仅占总仓位的25%左右。未上市公司和小市值股票,竟然占到了基金仓位的一半。也就是说,该基金主要的投资对象,变成了一级市场上还没有上市的公司和小型公司。其投资风险,显然要比上市的大市值股票高很多。

在行业方面,我们刚刚提到的日常消费行业股票,其仓位在2019年下降到了5%左右。取而代之的,是周期性的消费行业,占到20%左右的仓位。周期性消费行业,指那些和经济周期相关度比较高的消费行业,比如房地产、汽车、娱乐等。他们的特点,是经济扩张时增速比较快,而经济衰退时则也会大幅度收缩,因此被称为“周期性”消费行业。周期性消费行业,比日常消费行业股票的风险更大,股价波动率更高。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,买入了一些英国的房地产开发商股票。而这些房地产股票,由于“脱欧”造成的不确定性,股价大受打击,因此也拖累了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的表现。

综上所述,在股票风格、市值规模和行业分布方面,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在短短几年内发生了比较大的风格漂移,偏离了一开始设定的低估值,高质量,低风险的投资目标,造成了基金的投资损失。

二、损失厌恶(Loss Aversion)

损失厌恶,是广大投资者最容易犯的典型的心理错误之一。损失厌恶的意思,是亏钱给投资者造成的挫败感,远远大于赚钱带来的快乐感。损失厌恶,会导致投资者过早卖出赚钱的股票,而在亏钱的股票上却迟迟不肯脱手,越捂越久。

让我用一个简单的例子,帮助大家更好的理解这个道理。假设你手上有两只股票:茅台赚了10万,工行亏了7万。你现在急需5万块钱。你会选择卖出茅台,还是工行?大多数人,会选择卖出赚了钱的茅台,而不是亏了钱的工行。这是因为,反正茅台已经赚了10万。卖出一部分茅台股票,落袋为安,实现盈利,顺理成章。但是工行亏了不少,如果卖出工行的话,相当于割肉,把账面亏损变成实际亏损,让人感觉非常痛苦。

问题在于,很多时候,赚了钱的股票,其股价上涨背后自有其上涨的原因。如果过早卖出那些上涨的股票,那么投资者就可能错过之后的继续上涨。而下跌的股票,也有其价格下跌的原因,而且其下跌趋势可能还会持续很久。因此,这样的投资习惯,容易让人蒙受更大的投资损失。

对于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的历史交易的分析显示,即使是像伍德福德这样的职业基金经理,也会受损失厌恶的影响,犯下和广大散户股民类似的投资错误。

举例来说,Stockpedia对于伍德福德股票收入基金在2016到2019年间买入和卖出的股票统计显示,被他卖掉的股票,在3年内的平均涨幅,达到了60%左右。而同期他持有的,没有卖掉的股票,平均回报为负60%左右。也就是说,伍德福德选择卖哪支股票,有一个很清晰的行为模式:那就是卖出那些已经赚了钱的股票,实现账面盈利。而对于那些正在亏损的股票,他则会选择继续持有,期望他们有一天会扭亏为盈。但就像本人在上文中说的,那些亏钱的股票,并没有发生反转,而是继续亏下去。而赚钱的股票,其股价却继续上涨。这两个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,就是基金的业绩受到很大的拖累。

从传奇基金经理尼尔·伍德福德的成功和失败中,我们能够学到些什么呢?在笔者看来,有这么几个重要的地方:

第一、不要盲目的顺着基金经理的名气去买基金。当伍德福德从景顺辞职,开始创办自己的基金管理公司时,有很多投资者慕名而来去购买他新发行的基金。很多理财公司的理财顾问,也向客户不遗余力的推销伍德福德管理的基金。问题在于,名气并不能保证投资回报,过去的业绩也不一定能被复制到将来。投资者们要警惕自己被名气大的基金经理的光环所误导,买入不适合自己的基金产品。

第二、不要去购买自己看不懂的产品。主动型基金,是一个很复杂的金融工具。如果想要科学的分析基金经理的投资能力,将其和运气分开的话,需要大量的数据和统计分析。很多基民,对阿尔法、贝塔等概念一无所知,对风格漂移更是闻所未闻。在这种情况下去购买主动型基金,其实就是闭着眼睛瞎买撞大运。对于这样的投资者来说,先去读一些基金的科普文章,看一些关于投资知识的普及书本,会更有帮助。

第三、在没有足够的信息和知识,有能力对基金经理做出科学的评判之前,更稳妥的投资方法,是选择那些费率最低的大规模指数ETF,设计一个多元分散的投资组合,并且长期坚持。这样,投资者至少不用付出高昂的基金费用,也不会发生风格漂移这样的问题。等到自己的投资知识和经验更加丰富,有能力判断基金好坏的时候,再去投资更复杂的主动型基金,也不迟。

参考资料:

伍治坚:《小乌龟投资智慧:如何在投资中以弱胜强》,电子工业出版社,2017

Stockpedia: What went wrong at Woodford? A forensic investigation of the Woodford Equity Income Fund history, 2019

Owen Walker, Six charts that lay bare what went wrong for Woodford, Nov 2019

伍治坚:投资者最容易犯的非理性错误,2017年12月

本文首发于FT中文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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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治坚

伍治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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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加坡五福资本(Woodsford Capital)创始人,著有《小乌龟投资智慧:如何在投资中以弱胜强》。个人微信公号:伍治坚证据主义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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